越过山丘（玉阳）-豆豆

谢玉走的时候并没有告诉莅阳，只派人回来说是紧急军情临时调派到西北军部，这一去不知多久。

莅阳捶腿坐在床沿边上，身上披着厚厚的暖衣，脸色还有点算是大病初愈的苍白，她静静地听着下人的回报，半晌也没有说话。齐嬷嬷使了个眼色，大家都退了出去。

皇帝心中很是欣慰。

这谢玉是统领巡防营的一品军侯，领军多年，更知道避开锋芒，如今的威望，这西北军部不到紧迫的地步是不需他去的。这次的事件并不是很要紧，让他来商量，也只是想征求他的意见罢了，没想到他竟主动请缨，说是军中无小事，虽算不得极要紧，但要以持续稳定地方影响力为重，还是得亲自去看一看。皇帝心中略感诧异的同时，却更是欣慰。知道他素来忠诚稳健，想了想，便随他了。

“长公主，还是躺一会儿吧”，齐嬷嬷看着仍坐着不动的莅阳公主，不知她是想躺着还是怎么着，总不能老这么坐着吧。这屋里虽然暖如春，但外面还冷得很。

“哪有这么巧的事”，莅阳低声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说着便站起身要穿衣服。齐嬷嬷上前去服侍，也默不作声。

长公主没来由的一句话，别人不明白，她齐嬷嬷当然明白，那一夜的一幕她有多年都没有见到过了。侯爷当时的神情，谁敢提，也就只有她学给莅阳听罢了。

谢玉看着地图，然后干净利落地对属下们布置起一系列当下的相关事务，这些将军们皆是谢玉一手提拔，对于这个圈子来说，有谢玉在，他们绝对不会有将不识兵，兵不识将的忧虑。

谢玉多年驰骋疆场，根基深厚，他此次前来，可不为如今边境那么点不值当的事儿，更多的是巩固一下当前的局势；再有朝中他搅动太多，得稍稍缓和一下当前的节奏，方不失达到最大效果的周期，又能以退为进，还是离开一下好。如今的局面，已经稳固地朝着他计算的把控方向潜行，他有什么不从容不迫的。

对了，有一样，他想起来就胸中愤懑，更有些哀伤。

他看向窗外下过雪后的晴空，眼神有些迷离，耳边仿佛又响起莅阳那声声微弱又砸在他心头的呼唤。

莅阳当日起身的时候本有些精神不佳，谢玉担心妻子也劝过，但莅阳想着答应了卓夫人一同前去斋戒，既然人家已经动身，便不好推辞。

不想回来的路上莅阳更觉不适，卓夫人也看出来，便吩咐着快些赶路回侯府给大夫瞧，可这小斯快马加鞭起来，忘了路上又滑，一不小心这长公主坐的四驱马车居然也侧翻在了陆面上，滑行出数十米远去，好在亏得当时马车已经驶出了山路，又有卓夫人女侠功夫情急之下护住了一下，可即使这样，莅阳也当即不醒人事了。

谢玉急急从朝中赶回，此事又惊动了皇帝派出太医院院使，一时之间宁国侯府出来进去的人虽多，但也都算尽可能地低调紧凑了。

谢玉与卓鼎风坐在外厢，儿子们也都一脸堪忧地鸦雀无声。景瑞坐不住，焦急地踱到内室门口，闻着里面不断传出的药香，回头再看看父亲，张了张嘴，终还是低头不言语了。

太医们出来复命，告知已竭尽全力，长公主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只还没有苏醒，但基本没有性命之忧，若中间有什么变化，他们随时候命。情况问过之后，谢玉便礼数周全地送太医们出去。

谢玉回来看见还是一脸内疚的卓家夫妇，便宽声安抚起来，随后吩咐儿子们也都回去休息，今夜不必守着母亲，有他陪着就是，儿子们虽还很担心，但也不好反对，都听从父亲的安排离去了。此时，谢玉才走进内室。

满屋子的药香味儿温暖得很，嬷嬷和侍女们见他进来都默默地行了礼，便又无声地忙着手里的活儿。谢玉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看着还在昏睡的莅阳，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便伸出手去摸她暖在被下的手握住，然后就那么坐着不动了。

大概是到了子夜之时，随侍的侍女们已经换了班，屋子里依然是静悄悄的，谢玉一眼未合地守在床边，就看莅阳嘴唇微动，额头又渗出冷汗，他不厌其烦地帮她擦拭着，可莅阳好像很难受，摆着头，略微扭动着身子。谢玉就挨近些扶着她的头，柔声哄着，一手轻轻地拍着她，希望能缓解一下她的痛苦。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莅阳却突然伸手抓住他，她还是昏迷的，眼睛也没有睁开，嘴里却不知说着什么，谢玉连忙伸手握住她，不断地轻声安抚，可莅阳不知是着了梦魇，还是难受得紧，紧紧地抓着他，当谢玉正要低下头去听她在说什么的时候，她却一下子睁开眼睛，对着眼前人说“你要去哪儿，我怀了你的孩子，你要去哪儿……”。

窗外冷得出奇，有阵阵寒风吹进来，他却没有察觉，好像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他负手而立在窗前，看着这万里晴空，不知想到了什么，伸手便将窗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