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

我叫豆豆

番外 (三十一)炼狱

明清看了他一会儿拽了拽他的袖子说,“睡觉吧。”,于是起身去再整理一下床褥。

萧唐在她后面看着她,想了一会儿说,“我把这些告诉你,你没反应?”

明清继续整理并没有搭话,萧唐鹰一样的眼睛盯着她背面看,“在想如何和我周旋?”

明清起身转过来说,“那你说我想出什么来?”

萧唐一时语塞,张张嘴唇又不语,明清站直看着他等着他说话,俩人这么对视半晌,萧唐竟生出一丝冷笑,“我在想每次你出去是不是都有种逃脱的感觉?只是碍于你的孩子,你的家族你还得回来,若没有这些牵绊我看你早就没了踪迹,你是这方面的行家,我想找你可没那么容易,哦,对了,还有你那天山脚下的’亲人们’可受我掣肘,这也算是一个把柄,我都差点儿忘了。”

明清默默听着,她抱着双臂看着他不语。

萧唐却觉心中更加气闷,“你心里绝不会这么甘心情愿,你早就对我心怀恐惧了是不是?难道如今这样就真只为了我?你就没有一点儿私心?不为了你曾家一大族人的兴衰?不为了萧亮他们?不为了你要考虑的方方面面?”

明清眼睛看着地板。

萧唐走近一步盯着她,要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讯息。然后他想到了什么哼笑一声,“你对待身边的侍女随从如亲密的朋友,对他们尤为照顾是不是,谁生病了谁家里出事了你都亲自过问,难怪我从前那么对待你,你身边也有死忠的跟随者,也不因你的起起落落怠慢离开你,而那些吃里扒外的,你也不去计较,我真是钦佩你。”

他赤着脚在这温暖的内室中来回踱步,气息肃杀。

“我就不行,谁对我有过不敬,我通通都记着都不会放过,我父亲兄弟死得都很难看,是我一手所为,我看到他们那种表情心里很兴奋,何况是别人,我直接就把他们的眼睛抠出来。”,说着他甚至用两个手指做出那种抠眼睛的动作,神态阴怖。

他转过身看着她,“我劝你别在我面前耍花样,我全看得出,你不知道我最擅长察言观色?没办法,从小练出来的,你最好一直都表现得如现下这般完美,让我挑不出纰漏,如若不然,你也知道看得出来我会怎么做是吧。”

明清一直看着他,并不畏惧。

萧唐气怒,走过去一把抓着她的肩膀恶狠狠地说,“怎么?我告诉你,你现在后悔也晚了,不论我怎么干你你都得承受,无论我怎么对待你你都不能有二心,不能辜负我,如若不然……”

“不然怎么样?”,她突然出声,胸口也起伏着,盯着他那双有些疯狂的眼睛朗声说。

萧唐没料到她会这样,这种气势,自己的气息都被她这一声给滞住,她不应该温温柔柔地安抚他吗?怎么会这样?她那样强势地看着他,好像很生气,他盯着那双眼睛看,她好像真的生气了,他手上的动作跟着冷却了。

明清拨开他的双手和他对视,可他却不看她,眼睛看着地面不知又怎么了。


明清走出去几步平复自己,她看着那些明亮的烛火悲从中来,不为她自己为这个眼前人。

“你挣扎你痛苦我通通都懂,我懂,我明白,可我再懂再明白我也不是你,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去调节你明白吗?”

萧唐像柱石一样站在原地低头不语,她转身看他,眼中晶莹,“你爱我,我通通都懂,我懂,我真的懂……而我爱你,你又明白多少?”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更不会相信。”,他那双眼睛吓人。

“好,那就当它有缘有故,那缘故就是因为你爱我,为我所做的一切,所以我更爱你,既然我对下人都有爱,更何况是你。”

他眼睛红透气喘吁吁,“你不怕我吗?不怕我哪日弃你于不顾,毁了你现在的一切?”,”

“那就毁吧。”,她也眼睛红透,却如旧看他肯定而轻声说。

他看着她颤声道,“你不害怕我?”

她摇头,吞咽泪水。

他掉出泪来,落魄地看她,“清儿,我爱你如己,我什么都给了你,我把一切都给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若早些遇到你可能我不会像如今这幅模样,可一切都晚了,我从小如此,我父亲看低我,周围一切人都看低我,没有人爱我,任我自生自灭,有一次我发热得糊涂了,没有人管我,我就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大雪地里边把身上的衣服都敞开,来吧,你们不是都要折磨我吗,你老天不是也要折磨我吗,不是都要折磨我吗,你就冻吧,冻死我,就把我冻死!”

他们对视,都流出泪来,“我夹着头做人,不然我怎会活到今天,我很羡慕你那么小就被放出去自由自在地过活,你知道那对我来讲意味着什么?我见到你,就想吸干你身上的一切变成我的,可你不理我,你始终都不理我,我在想你也是不爱我的。”,他呆呆地,“所以你如今这样是为了什么?从前你不知道这些你都不理睬我,不看我一眼,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了,还对我如此,为了什么?就真如你说的那样才如此?我无法消受这些,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我阴险惯了,我改变不了…你原谅我,我就是如此,我没办法释怀,这些事情一直在困扰着我,我想在心里消化,我想按你说的去做,可是不行,这么久了,还是不行,我始终介怀,我…我,我要疯掉了。”,他说着抓着自己的头,好像困兽犹斗。


“我不理你,因为你是皇帝啊,我不是感受不到你如何待我,只因…。”,明清见状上一步过去握下他的手,泪水连连,“你走到今天,你做过什么我不知道,你不会无缘故就那么做的,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无从去评说,我只知道我认识的那个人,那个皇帝,不论是作为一国之君还是作为一个父亲,都是最好的。当我肯定这一点,我不会去想别的,不管你在我面前说你自己从前如何如何,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现在还有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起走下去,我们彼此相爱,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懂。你要记住这点就够了。”

他抬头,看着那双晶莹含露的眼睛上去死命亲吻两下,然后把她捂在怀里神经质地说,“我输不起清儿,我输不起,我没有了,没有可给你的了,我不安心,你要原谅我,你不能撇下我,你撇下我我就真完了。”

“撇下你我还有什么呢?难道我也疯掉了?”,她从他胸口处抬起头,揉揉他的脸,“总想这些没有边际的东西让不让我笑话?难道现实的问题还不够你烦恼的?”,她很心疼地抬起他现在已经被他自己弄乱的头发,边梳理着说,“不论你要面对什么我都和你一起,不论发生什么,也不论你要做什么要怎么做,都不用同我解释,我都理解,都一直和你走下去,和你同生共死。”,她双手捧着他的脸,“但在那之前,你答应我不要再这样胡思乱想了,很浪费精力的,留着这些你可以平静地想些事情,也不用这么烦恼了对不对。”,他一直点头听着,她梳梳他的头,摸摸他的脸,然后笑着打趣道,“你看,这么折腾下来,晚上吃的东西都消化了,我都饿了,你饿不饿?”

他重新把她抱回来紧紧搂着,不出声地亲吻然后搂着她的头颤声道歉,他说了很难听的话,他总是这样伤害她,求她不要生气,说自己真的很怕她真生气了,那样他就不知怎么办了,就挽救不回来了,她抬头亲他的嘴说她永不会生气。

他把她抱回床上搂着不停地道歉亲她,和她做夫妻之事,温柔地对待她吻得死去活来。

等平静下来后他拉着她的手说已很满足,不会再胡思乱想,她这样包容他他要证明给她看她没有看错人,他懂得是非好坏,他只是有时心情不好,但这不是什么借口,他在尽量修正自己但不会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叫她放心。

他说她就是那个理由,想来只要这一个理由就足以支撑下去,所以他没有放弃自己,他没有像之前那些父不父子不子,他没有出卖自己的儿子。


所以当谢玉将这个萧进旧案翻出来时,萧选一边暗自高兴总算有强力有的把柄在手上一边又暗自恼怒于他的父亲,真是护子有方啊,他宁愿牺牲掉当时来讲的一大笔国库也不让萧进这个事情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自己;他宁愿将萧行赶出去老远从而表面上给自己出气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至于萧进如今这般养尊处优,实力不容小觑。原来父皇的偏心不仅只对着萧寰身上,还有萧进他们,看来父皇最不信任的就是自己。

想到此,萧选的心里反而不是滋味,他手里拿着这份密报,心里不知怎么就想起那次他和父亲之间的对话,突然生出一丝酸涩一丝愧疚,不过就一瞬间的工夫,他紧抓了一下手中的奏报便恢复下来。


琦儿跑着跑着脚下踩到什么石子一下跌了一跤,嬷嬷们赶紧跑过来扶又是哄又是揉。

莅阳听到女儿哭声才转过神儿来,见状就走过去抱起女儿亲亲哄哄,可她还是哭,做母亲的这时觉得孩子不能从小就这样娇惯,虽然她们生在这样的特权家庭中。而在这种家族中从小养成的习惯并不能带给他们今后生长路途中很好的营养,这都是经过时间与事实验证过的,莅阳这样想。

于是她把小琦儿放在地上,并不再哄,琦儿哪里知道母亲会如此,继续哭啊哭,弄得旁边的丫头嬷嬷都站那儿看着小琦儿哇哇哭也不敢上去,因为长公主说了,谁也不许哄,她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

琦儿也真是倔,哭哭哭就不停,直哭得旁边的人见不过去,莅阳心里更翻出泪来,她走过去蹲下来拉着女儿的小手,琦儿就往娘的怀里蹭。

莅阳蹲在那里搂着女儿,一个哇哇大哭一个默默哽咽,看得旁边人都不知所措起来。可莅阳就蹲那儿一下一下拍着怀里的女儿,抱着她直到小孩子真是哭累了就倒在母亲的怀里打呵欠闭眼睛。

嬷嬷们这才轻手轻脚地从莅阳怀里抱下琦儿,都不敢出声地赶紧下去。

莅阳眼角有难掩的泪水渗出,转过身去不让别人见到。


张嬷嬷李嬷嬷一个锤着自己的肩头,一个扶着自己的腰,洗漱都完毕,要回到各自的房间里休息,俩人一起走过后院的一条庭廊说着闲话,她们一个是照顾谢琦的,一个是谢弼那边的。

见旁处无人,老张低声说,“你发觉没有,长公主这次回来后不大一样了,今日这一出儿你也听到了吧?弄得我们大气儿都不敢喘。”

“可不是,前几天张总管还因为小刘子不小心打碎了东西责罚他去马厩做一天活,这从前可没这样的,哪这样过呢?”

“我听那边的讲,说长公主和将军吵架了,当时下边的谁也不敢近前,长公主在里面喊人,将军都不让,具体怎么回事谁敢知道,只第二天早上她们进去,长公主就在那儿坐着不出声地哭,收拾一通也不动,吓得她们不知如何。”

这两个人是亲家,平日里自然走动多,这种“交流”也多,老张又看看周围,然后趴着老李的耳朵,“莫不是因为女人了?”

老李眨眨眼睛,“可不是,这些年不找,现在觉得腻了当然就找,哪有男人不找女人的道理,只咱们这位也被宠惯了,又是这么个心性的人,平日里无声无息地,怕是一时也接受不了,不然怎会如此?这么些年都没有动静,突然就这样?”

老张会意地点点头,可不是,不然能因为什么,这是人之常情,谁都会这么想这么做,他们并不关心别的,只怕了这以后“工作期间”得多加小心谨言慎行。


四位高堂坐那儿看着景瑞舞剑,景瑞要展示最近一段时间的练习成果,大家又热热闹闹地聚在宁府。

莅阳看着下面的儿子,想着小孩子最好,不用明白这些最好。


那晚从公主府出来他就在想既然如此,就如此。

回到府中,他一个人想了很久,这种事情没有谁对谁错,她早就心中郁结有疑虑,只她不讲而已,过了这好几年她也不想再去追究,因为不管当初是如何发生的,它也已经发生了,况且他对她很好。他佩服她这种心性,觉得她成熟达观。


可是,心有疑虑与真正去面对这种事实是两回事。


夜已深,他想审视一下这个事情,因为如果没有真情实感,那么接下来的事情都谈不上,因为他本就能维持一个很稳定的平衡,本来如今差不多了,所有的状态都在促就,他不但得来政治上的需要,还意外的很有希望能收获到真正情感上的需求,这是他当初达成这桩政治联姻中所没有料想过的。


所以如今放弃是不可能的,他会想办法,哪怕多付出一些也没关系,只是想到她刚才那个眼神,好像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失望透顶而绝望。

他叹口气,想到为什么她是这样的?这世间的女人不都是无头无脑,不用读书便是德的道理,为什么她偏偏总是这么敏感而内敛聪明的?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她不是这样的,他那时在心里想娶一个这种公主最好不过。


莅阳想到孩子就不再哭了,她让下人们都进来给她打理梳妆,然后她要回侯府去。可还没等她回去,一夜未眠的谢玉就又来了。

他让服侍的下人们继续做事情,屋子里的人动作熟练却都一点儿声响没有。莅阳一动没动,他在屋内来回走着,然后站在她身后问“还没吃东西吗?”

她不答,他让下人们都出去。

“若再无旁事,今日就接你回府吧,在这里耽搁太久了。”,他站在她身后说。

“你不说,今日我也要回去,不用劳驾你再过来一趟,你不用上朝的?”,她镜子里面有人,但她不看,她面无表情地说。

“不用。”他盯着她。

“你不用担心,我们既然都达成一致,我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我只愿你也能不丝不损地履行承诺,不然我们也会两败俱伤,你说过你不会做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我相信,所以你也要相信我也做得到。”

谢玉站在后面听着她没有任何感情说着这些点点头,首先先肯定地回答让她消除这个顾虑,“没错,这点上我们配合很默契,我相信以后也不会存在问题,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因为我不冒一丝一毫的险去影响我的仕途,所以你也大可不必担心”。

莅阳点点头,然后她起身准备和丈夫一起出去吃早饭,向所有人示意他们没事。

谢玉站在那里看着她,看了一会儿他说,“我想了一夜,不知道和你怎样说,我想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叹口气,“我没想要瞒你,因为也瞒不住,只是太后天真的以为这样瞒下去就可以,看来她还很不了解你这个女儿。”,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我也不了解你,你如此敏感,所以你这么痛苦。”

莅阳看着他,眼中集聚着恨意,她冷笑道,“你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些?”

他看着她眼睛,“不,我不是要和你说这些,我要说的话多了,可你现在也不会听,你如今只把我当作一个仇人,一个带给你痛苦的帮凶,一个丧尽天良……”

“对,你就是,你以为如何,你还要怎样?”,她低声吼着,嘴唇都在抖。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可我还是你丈夫,是你孩子的父亲,我们也生活了这些年,你就这样看待我?”

“你别说得这么好听,你就是一个凶手,你的心全是黑的,你也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可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你这么聪明当然懂得这些利害关系,你我不用多说,你可以娶姬妾找女人,你以后都不要再碰我,我们就只需维持这层关系……”

“你是我妻子我为什么不能碰你,”他未等她说完,上去就握住她的双肩把她拉起来,“我也不娶姬妾,不找女人,你就是我女人,我为什么要出去找那些不如你的?”,他咽下一口气盯着她说,“你和我一起来维系就得这样做,你是我夫人,就得做我夫人该做的事情,一样不能少。”

他松开她,她踉跄地拄着桌子看着别处,她身心俱疲没有力量和他争辩。

他沉默地平复了一会儿看着她说,“我们是夫妻,到什么时候都是,我是景瑞的父亲以后也是,我们不用总重复这些。”,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可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不能因为那些其他的事就抹杀掉这一件…”

“你闭嘴,不要再讲这种话。”,她一闭眼,离开他的视线,“我说了,你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你也做了,我们不该成为夫妻也是了,我也不再重复,你我都不是喋喋不休的蠢人。”

屋内静得无声,阳光射进来快要到正午了,是该结束这种对话了。

她万念俱灰不再讲话看着别处,他该说的也说了。

“没有人做每件事情都能保证是最正确的,但我对你没有虚情假意,我很想挽回,你这么聪明怎么会分辨不出?”


“我分辨不出,也不想分辨,更不用分辨了,别再说了。”



铃兰一动不动地听着,莅阳看她的表情好像听傻了,就笑着摸摸她额头说,“怎么?不相信啊?”

铃兰摆弄自己的头清醒过来,“不是,我是觉得很可怕,宫里还有这种酒啊?”

莅阳无奈地笑笑,“这世间什么恶劣丑陋没有?那宫里更甚。”

铃兰心中惊讶又酸楚,拉着莅阳的衣袖轻声问,“母亲,那你因此怀恨于父亲对吗?”

“怎么能不恨呢!那已经不是最初了,我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他是我三个孩子的父亲,我甚至开始相信我们能一起真正地走下去共同生活下去,甚至对他已有了感情,可在这个时候,让我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的亲生母亲兄弟与他早有预谋的,还用这么卑劣的手段,让我怎么能不恨呢!我恨他给了我希望又这样轻易地就毁掉,铃儿,我那时…,经不起那么多的折腾,所以我不原谅他,我在心里这样想,不论他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

是啊,重新再燃起希望是需要勇气的,而这样就毁掉让她更加悲痛,这要怪谁呢?她怪老天老天又不理她,老天若同情她会让她独自一人承受失子的风险吗,会让她承受这一切的背叛吗?哎,她从开始谁都相信的烂漫公主,到谁都不用信的一个女人是怎样一个过程?那种感受谁能知晓?那种感受是人间炼狱,人在最痛苦的时候都会觉得是身在炼狱中,也不管那是不是真的炼狱,是不是最痛苦的时刻,应不应该用这个词去形容。谁会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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